原标题：

　　高建群：为什么是陕北？为什么是榆阳？ 榆林城在中国地理文化板块中的独特位置

　　文/高建群

　　整理：刘菲菲（延安大学西安创新学院高建群研究中心）

　　非常感谢榆阳区为我提供这样一个学习的机会。古希腊苏格拉底说，我为什么比别人聪明啊？就是我知道自己一无所知。所以，我每天都在学习。我这次来又是一次学习的机会。天地是一本大书，常读常新。

　　接到世界读书日的这个活动邀请之后，我感到压力很大，对于今天上午的讲演，我列了11个标题计划。就说是，有的拉长一点，有的点到为止。这个标题叫——榆林城在中国地理文化版块中的独特位置。在演讲开始之前，我想先给大家放一首民歌，这首民歌是内蒙古的一位著名歌唱家拉苏荣演唱的，他的夫人叫做周秉建，是周总理的侄女。他们在内蒙古的锡林郭勒插队，当时锡林郭勒有一个北京知青插队，然后这两个人就相爱，后来结婚，再后来拉苏荣成为著名的蒙古族歌唱家。

　　2019年，我到内蒙古参加他们的叫“旋律万岁”内蒙古首届音乐节。吃饭的时候，和拉苏荣老师在同一个桌子上，我说你会不会唱鄂尔多斯长调“60棵榆树”，他说这个我会唱，这个歌就是他从鄂尔多斯民歌中发掘出来的。然后他说不知道榆林人知道不知道这个歌写的就是榆林，我说应该不知道，我说我们过去从来没有听到这个说法，我可以把这个说法转达过去。

　　咱们先把这个歌听一下，歌很长，咱们只听一段。它的歌词是什么意思呢？歌词说我们来自遥远的地方，我们在泉边安下家，60只乌鸦噙来60棵榆钱，泉边长出60棵榆树，于是我们就把这里叫做六十棵榆树，把这里当做我们的新的家。这是歌词大意，供大家参考。

　　因为关于榆林城的建城，我一会儿还要专门很详细地讲。600多年前榆林城的，他的建城史。

　　我上午列了11个小标题，咱们讲快一点儿，争取都能讲到。

中华文明版块的形成过程——根据中国科学院一个年轻的专家的观点

　　他来拜访我，说高老师，这是我的思考，可以写成文章作为学术观点，中华文明版块是一个滚雪球一样不断地滚着滚着，最后越来越大，形成现在这么大的版图文化、民族、人口，这样的一个巨无霸的文化版块，就是中华文明。

　　它的形态就是，先是皇城，长期以来叫作长安城。长安城有宫殿群，有寺殿、有街道、有城墙在周围围一圈；这个城墙之外的话，就是广大的农耕文明地区，有村庄、有道路、有无边的旷野和麦田；在田野的尽头，是一圈环状的长城线；长城是文化人的叫法，你像咱们老百姓，包括咱们陕北人把它叫边墙，就像家里那个院子的边，边墙。长城线以外是广大的游牧文明，草原文明地区。这两种文明的交融和发展，构成了中华文明框架的基本形态。这就是我们对这个中华文明版块形成的一种理解吧。

　　这个版块的话，后来我们知道，我到过欧洲，这些国家我都去过。欧洲地中海那个地方有70多个国家，那些国家就是当年没有形成大一统，中间没有打通，版图都像一个一个小的黄果，一直流传到现在，形成了现在的这种局面。

　　中国，先是有一个内核（长安城），接着雪球越滚越大，最终形成现在这样的文明板块。包括咱们的石峁遗址，对于中华文明发展是重要的一笔。也就是在那个阶段，四千三百多年前，黄帝部落的一次最重要的成长，成长起来了以后，把周围的土地像滚雪球一样都吸收了，这个雪球越滚越大，最后形成了大一统。如果没有石峁遗址，很可能这个版块最后就四分五裂，就形成像那个欧洲那样的现在的文化状态。

长城线上的地理坐标——城市

　　在环状的农耕线和游牧线重合处，坐落着一长溜的地标性的城市。比如说，800年前建成的北京城，北京城建成800年多一点了，800年纪念的时候，他们请我在北京电视台谈过。北京城的建设，由金朝建金中都，后来的话元朝把它建成元大都，这个城市就作为北方一座著名的城市存在下来了。

　　最近内蒙古还做了这么一个事情，就是拍了一个旅游宣传纪录片，旅游路线是从上都到大都，从锡林郭勒到北京。锡林郭勒那个地方的话就是元上都，然后从那里组织一些人（大多是游客）骑着马叮咚叮咚，沿途400公里左右，从锡林郭勒走到北京，重走上都到大都之路。我们去了以后，我刚从呼和浩特回来的，他们还请了一群网红在那里做宣传，北京是整个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交汇处，这个地标城市有背景。

　　还有胡服骑射的邯郸，草原帝国北魏建都的大同，山西的现在叫太原，过去叫并州——“客舍并州已十霜”，唐诗里边的并州。昭君出塞的目的地包头，当时叫九原郡，现在叫包克图。建成600多年的九边重镇之一的榆林城。榆林城的地理位置，就是整个这个圈圈里边的一座著名的地标城市。还有天水，过去叫秦州，后来改名叫天水。还有甘肃的平凉，在这个圈再转过去到宁夏，宁夏的固原，固原再下来，在这个圈转过去，是李元昊建立的银川城。下来这个这个圈继续延伸，把这个圈画圆，就进入东北。

　　所以这整个一个长城线的圈，或者叫农耕线和游牧线交汇线上，这个圈上有这么多的重要的城市，像穿糖葫芦一样，长城线将这些著名城池串起来，这些城市的存在同时成为重要的地理坐标。

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交汇

　　我在《胡马北风大漠传》一书中说，《胡马北风大漠传》是我写的一本关于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交汇的书。“胡马北风”这是出自两汉佚名的《行行重行行》里的一句话“胡马倚北风，越鸟巢南枝。”我在那个书中说，长期以来中华文明版块的存在形态，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着的：每当那以农耕文明为主体的中华文明难以为继时，羌骑狄火起自北方，游牧民族的哒哒马蹄越过长城线，呼啸而来，从而给停滞的文明以新的胡羯之血。陈寅恪先生说过，李唐王朝身上有着胡羯之血，他们有一半的汉族血统，一半的是鲜卑族的血统。

　　在农耕线和游牧线上这些城市，这些城市他们对着的一个峰面。这里我们把我们的思考延长一点儿。怎么延长的？不要光盯着中国，从版块上来看，我们把它再放大到整个欧亚大陆这个文明板块上来看。我们发现这边是中华文明，那边的话进入欧洲地中海文明，然后在从长安城到罗马城中间的漫长的2万公里长的这个地带，我们叫它欧亚大平原，或者叫欧亚大草原。这个地带生活着200多个古游牧民族，这些游牧民族以二百年、或以八十年为一个周期，或者向世界的东方首都长安，或者向世界的西方首都罗马，向定居文明、农耕文明、城邦文明索要生存空间。咱们这些地方，就对着这个欧亚这个大平原的峰面，从这个意义上来看。

　　几千年来的中华文明，我们一直有个想不明白的问题！为什么游牧民族经常要越过长城线侵扰农耕文明，包括村庄、包括田野、甚至包括京城？赫连勃勃就曾占领了长安城，把长安城作为他的陪都，把统万城作为他的首都，长安城把它改成小统万城作为陪都。统万城他把它叫北京，北边的京城；长安城是他们南边的京城，被叫做南京。

　　为什么游牧民族总是要起落？这个农耕文明地区的西方的那些人类学家说他找到了原因：他说每80年一定有或者瘟疫或者干旱或者有战争爆发，这些草原上的人生活不下去了，他就越过长城线，他来逃命，寻找一个吃饭的地方。他说这是一种生存法则。这样子说呢，咱就理解了，为什么这些游牧民族怎么赶都赶不走呢？

　　现在我们有了世界的眼光以后，才明白了，原来这个漫长的2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，这整个欧亚大平原上，一直生活着他们，生活着这些游牧民族。你根本就赶不退，只能采取些政策，就是把他们迁入长城线以内，实行内附政策，让其一边耕作土地，一边放牧。一会儿我讲匈奴史的时候，给大家讲到的就是这种情形。

榆林城的建设

　　榆里城的建城是在600多年前。在榆林城建城之前，这个地方的地形地貌应该是啥样子的？应该是有，我们肯定原来这里或者有一个榆林庄，一个榆林卫，一个榆林驿，有个直通大河套的驿站。我们从这个鱼河堡吧，从延州到鱼河堡，再到这里歇脚。当年汉武帝征泽川，18万大军从这里呼噜呼噜过去，随着秦直道过去，这里都应该是一个小小的驿站，供人们休息的地方。

　　蒙古人他们就是游牧民族，像这个歌里边唱的一样，他们来到这里，也可能走到榆溪河边，也可能走到咱们的普惠泉边，然后在这里歇下来，开始就把这里当做他们的游牧地，成了他们定居地。600多年前，榆里城的建设之前，它就应该是这个样子。

　　榆林城的建设者，是大明王朝的一个叫余子俊的官员，他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官员，来自四川峨眉山，就是那个苏东坡的家乡，在榆林任职。开始的时候延绥故郡、延绥府不在榆林，在绥德。有游牧民族、就像蒙古族一旦来犯边，就侵扰了这个地方，骑着马扰乱边民的正常生活，抢劫财物，搞破坏。余子俊就领上兵马从绥德赶过来了，他们赶过来以后，侵犯这里的蒙古骑兵就走了。走了以后，一旦余子俊刚回到绥德，蒙古骑兵就又来了，根本赶也赶不走，消灭也消灭不了。后来，余子俊就给朝廷打了奏章，说希望把这个府址往前提个一百多公里放到榆林庄这个地方来。这个奏章得到了大明王朝的同意，榆林城开始建设。

　　这些蒙古族的骑兵是从哪里来的呢？我去年专门顺着无定河走到了它的源头。以后我再谈无定河的源头，不是咱们陕北人认为的是大理河或者小理河了，也不是芦河、走马水了，无定河的源头到底在哪里呢？在地理学有个概念叫做河源唯远，就是哪一条河流是最远距离的河流，不管它的水流多大多小，那是次要的，最远的那个水流就是它的源头。

　　那么无定河的源头在哪里呢？无定河的源头就是靖边县的再往北，过白于山区，就是那个靠近柠条梁的那片草地，它是在那发源的，发源以后然后流入乌审旗，流入鄂托克旗，然后绕了一个大弯子，绕到横山那个地方，进入了陕北进入陕西，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大的湾，叫巴图湾，巴图湾再往前走30公里，就是赫连勃勃的统万城。

　　关于统万城的故事一会儿再详细的讲，我到那儿以后，我们到了无定河的源头，在内蒙古境内，叫萨拉乌苏河。后来我请教了内蒙古的朋友，他说萨拉乌苏就是红色之水或者金色之水的意思，那个地方有个著名的叫做河套人遗址的地方，就在萨拉乌苏河一个小水流流经的地方。过会儿我专门讲无定河的时候，再把那个详细的讲。

　　我们又往上走，抵达鄂托克旗，到那以后有个百眼井，大戈壁滩上有108眼水井，这些水井里当年都有水的，现在还大部分有水，而且有的井水很甜。牧民把这个水吊上来喂牛羊，把牛羊赶过来，有个大的石槽，把井水舀进石槽里，牛羊在这里饮水。也有骑着马在这饮水，说明这个地方过去住过许多的军队，旁边还有一条河，就是靠近阿尔寨石窟那条河，叫察哈尔河。哦，我突然明白了，这就是当年蒙元帝国终结之后，这不是那些在成陵的旁边守护的守陵人住的地方吗？

　　察哈尔部落是从哪里来的呢？他们就是部队撤退时，中亚从新疆北部到青海就回归了，回归但又没有个去处，他们就到成陵这里，又不能走的太近，因为已经有守陵人了。他们就在这个百眼井这个地方，在大戈壁滩上、沙漠中扎着帐篷，挖着井，在这里驻军。

　　所以，这些个侵犯陕北的蒙古族骑兵，很可能就是察哈尔部。蒙古族骑兵不断地来侵扰，延绥府就搬到了榆林，叫榆林府。余子俊在那儿修了榆林城，设榆林郡；修了这个红石峡，造福万民，做了很大的贡献。

　　后来史书上记载，他又到西安、到长安城又做了一些年长安的知府，在长安进行了泾惠渠和郑国渠的修缮工作，后成为朝廷的重要官员，官至户部尚书，兼右副都御史。余子俊把榆林城修好以后，就开始修建边境长城，也就是明长城陕北段。明长城从山西的保德过黄河进入府谷，一直下来到神木，到高家堡，又到榆林。

明长城的建设

　　这座明长城我也走过，我随中央电视台一个摄制组走过，到了榆林站以后，就穿过三边、穿过盐池进入宁夏那个大河套，到了银川以后穿过黄河，从张贤亮的影视城所在的贺兰山垭口绕过去，进入内蒙古的阿拉善，穿过阿拉善额济纳旗，进入黑城。从黑城下来以后，经过500里民勤大沙漠，下到河西走廊，应该就到武威，一直再走下来，走到嘉峪关。

　　明长城就是修榆林城的时候开始修建的，这个长城就是东起山海关，西到嘉峪关，中有榆林城。榆林作为在这个长城上修的九座著名边城之一的一座边城，主要还是为了维护中央政权的稳定，防止蒙元帝国的复辟。当时为什么要修这个长城？因为当时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，中国的史书不太记载，就是在600多年前，出现一个伟大的草原王，叫跛子帖木儿，世界三大草原王之一。

　　世界第一个草原王是伟大的阿拉提，他征服了整个欧洲，在匈牙利布达佩斯建立了匈奴大汗国，他的马蹄把整个欧罗巴大陆耕耘了一遍，又把所有的欧洲国家都占领了，最后就剩下罗马城了。第二天早上一个冲锋，就可以把罗马城攻陷了，踏平了，基督教文明就消失了，世界历史就重新改写了。

　　当时的罗马皇帝叫瓦雷伦帝已经吓跑了，当时的红衣大主教叫莱奥，他晚上出城来，到罗马城外一个帐篷里见到阿提拉大帝，定下了一个《城下之盟》。《城下之盟》有两个内容：第一个，就是把罗马帝国一年总收入的一半作为赋税贡献给匈奴大汗国；第二个，就是把罗马皇帝的妹妹敬诺利亚公主献给阿提拉大帝。双方达成了《城下之盟》，第二天早上，阿提拉大帝的马屁股上驮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就回去了，回到了布达佩斯，这是公元452年的事。公元453年，阿提拉大帝神秘死亡，这个被欧洲人称为“黄祸”的事件就结束了，阿提拉大帝的二十几个儿子全部被追杀，被回过神来的罗马帝国追杀、杀死。

　　第二个草原王就是成吉思汗，他曾三番两次西征，一直打到东欧。他们问我，成吉思汗打到哪里了？我说他打到奥地利的维也纳，打到乌克兰的基辅了。那个时候世界上还没有俄罗斯这么一个国家。第二次他没有走这么远的路，他打到哪里了呢？他打到中亚一个名城叫撒马尔罕的地方，然后大帐扎在那里，指派他的两个最骁勇的将军去远征欧罗巴。

　　那个时候还没有都城这个概念。我前面说的都城，他们内蒙人说是设什么上都了大都了，那是到后来忽必烈（成吉思汗的孙子）建的，他在那里把金中都改成元大都了。在成吉思汗的时候，他们没有都城概念，大汗走到哪里，哪里就是都城。大汗他的大帐往中间一支，然后边上有些牛车马车就围一圈圈，就像些街道一样，再后边住着军队还有老百姓。

　　第三个草原王就是帖木儿，这是个很凶恶的被称为“中亚屠夫”的人。他把成吉思汗为他的四个儿子建立的四大汗国全部都统一。他把金帐汗国的国王脱脱迷失，杀掉了，在这伏尔加河畔流入里海的那一块。金帐之外还有伊尔汗国，帖木儿也打到把伊尔汗国就今天的埃及了、叙利亚那一带。还有个窝阔台汗国，就今天中亚的新疆的北疆包括哈萨克斯坦这一带。

　　汗国还有个察合台汗国，分为东察合台汗国和西察合台汗国。西察合台汗国首都就是现在的撒马尔罕。帖木儿灭掉了四大汗国以后，就把土耳其当时的奥斯曼帝国也灭的差不多了，然后又翻过帕米尔高原，来到印度，把印度的首都德里攻下来以后，一把火烧了，10万战俘全部杀死了。他又回来，又回到撒马尔罕，他最后说，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敌人了，世界上已经没有敢和我作对的人了。

　　别人提醒说，那里还有个叫中国的地方，有个大明王朝，有个朱元璋朱棣。他说，那好。在他70岁生日的那一天，从撒马尔罕发20万精锐骑兵，然后来进攻大明王朝。他应该是顺着两条河流，一条河流叫个阿姆河，一条河流叫锡尔河，流入咸海。他随着这河流走到咸海，再往前走，进入今天的哈萨克斯坦。哈萨克斯坦前首都阿拉木图有个火车站叫个帖木尔火车站。他就死到那了，晚上喝了很多的酒，高烧不退，死到那儿了。

　　他的孙子领着兵已经顺着天山和阿尔套山交汇处的那个垭口，进入新疆北疆。前锋已经走到乌鲁木齐。旁边昌吉回族自治州那有个县叫吉木萨尔，很有名的一个县，前锋已经走到吉木萨尔了。当年汉朝和唐朝时候北廷都护府的所在地。孙子走到这以后，听说帖木儿去世的消息。帖木儿大帝过去喝的那个酒都是波斯做的酒，这次有人给他提供了些咱们中国的烧酒，他没有喝过。烧酒喝多了，高烧不退，晚上半夜就死了。临死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：永远不要放下你手中的剑。

　　跛子帖木儿埋到撒马尔罕，我去的时候路过过，没有进到他陵墓去。外边是个老城，老城清真寺，清真寺后边是帖木尔的陵墓。据说是那个陵墓打开过，当年那个苏联的斯大林好奇这陵墓到底是个啥样子，就把这陵墓让人打开，挖开以后，皇帝棺材上面有一行字：假如再给我20年的时间，世界将在我的脚下发抖。所有人一看都大惊失色，正在这个时候，二战爆发了，德国开始进攻苏联，就从那个就是斯摩棱斯克从那个地方进入苏联了。斯大林说发来电报，说赶快把这个重新掩埋埋起来。

　　我去的时候，那个墓还都掩埋着，前面有个帖木儿的雕像，乌兹别克斯坦认为他们是帖木儿帝国的继承者。哈萨克斯坦说，我们的祖先则要追溯到更远，追溯到2,000多年前的时候的塞人塞种，我们是那个古老的游牧民族的后裔，我们还是现在的、消失了的成吉思汗给他大儿子建立的金帐汗国的后裔。俄罗斯你们都是继承汗国的。从那里派生出来的一个小小公国，这个我们哪天弄不好把你们也就收拾了。

　　俄罗斯是咋出现的呢？他的出现就是成吉思汗之后，他的大儿子术赤建立了金帐汗国以后，金帐汗国的首都就在伏尔加河快要流入里海那个地方，那个城叫萨莱城，已经被帖木儿铁骑把那儿毁了城，现在也没有那个城。我们去时只有一点少量的建筑，就是一些人在拍电影，在那搭的摄影棚。这样子的话，当时金帐汗国统治东欧就很困难。因为你在整个欧亚大平原的亚洲部分，距离那儿还很遥远的，你要穿过乌拉尔山，要穿过高加索山脉，然后要走过1,300公里长的伏尔加河的河谷地带，然后才能抵达东欧平原。

　　在莫斯科河边有个地主庄园，这个地主庄园由于丝绸之路的开展，就极大的给这给这个地主庄园带来了的财富。有了财富就有了野心，他们想成为一个小公国，于是就找到金帐汗国国脱脱迷失，脱脱迷失说好，我也有这想法，因为现在帝国的东欧那片地方，斯拉夫地区需要有一个盟主来领导。

　　过去他委派的那个盟主就是现在乌克兰首都基辅的基辅大公。脱脱迷失说，我同意你建立莫斯科公国，你将来给咱们领导东斯拉夫这些国家。莫斯科就是那样成立起来的。

　　说到为什么咱们榆林城这么重要？镇北堡这么重要？明长城这么重要？就是因为明朝的朱棣，他得到帖木儿的前头部队已经到达乌鲁木齐了的消息，吓一大跳，赶紧修嘉峪关。嘉峪关也是600年前修的，目的就是抵挡游牧民族对农耕文明地区的侵略。东有山海关，西有嘉峪关，中有榆林城。

　　余子俊的继任者又修了一个镇北台，这段长城我也走过。榆林建成余子俊纪念馆，他又写了一本书——《余子俊传》。书是咱原来的榆林的文化局长叫刘仲平写的，他又是作家、又是政府官员，我给写的序。后来这个博物馆开馆，我来给剪彩的。当时讲了个话，我说：你们可以看一看，他就是一个封建官员，但是他就是把事情当事情、爱民如子那样一个好官员。

　　帖木儿大帝自称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成员。但是专家认为他这是自吹自擂。他们给他的定义是突厥化了的蒙古人，或蒙古化了的突厥人。

对一条古老河流的追问——无定河

　　我昨天和张部长谈到的就是无定河，“可怜无定河边骨，犹是春闺梦里人”。这么一条著名的河流，我们一直没有把它的源头弄清，就那些拍电影拍电视剧的人，都弄不清源头到底在哪里，她流经过哪些地方。

　　我有个朋友叫张子旸，他实际上是咱们靖边人，结果现在成了内蒙人了。内蒙古把他选成内蒙古陕西商会的会长。我说你怎么又成内蒙人了？他说，你不知道，他原来就是内蒙的，后来他们的鄂尔多斯王爷喝醉了，把统万城给到陕西了，把他也给到陕西来了。

　　张子旸领着我，我在绥德先讲了个绥德名州大讲堂，讲完以后就到靖边，到靖边以后我们没有进县城，就绕了个弯弯进入内蒙界了，乌审旗、鄂托克旗、鄂托克前旗，再往前走就进入成吉思汗陵区。到那以后我才知道，就是这个无定河它的源头就在白于山区，然后在那以后，它面对着的就是乌审旗，从那儿流到草原上，草原上又流到鄂托克前旗，流到鄂托克前旗以后，在那形成一个伟大的遗址，叫河套人遗址。

　　河套人遗址的话，我在那儿还做了一段抖音，说它是草原深处很小的一个弯弯的河流，那个河湾还比较深，有些风光，长些小树。十万年前，河套人生活居住的地方，这是法国的一个考古学家在这里发现的，现在做成一个国家级的考古博物馆，叫做萨拉乌苏河套人遗址历史博物馆。

　　这个河套人的遗址的发现，具有什么重要的意义？从小处讲，河套人就是现在的蒙古人的前身，从广义上讲，中国的北方的人种都是蒙古人种，中国的南方的人种都是马来人种，所以这个河套人遗址，也许就是我们整个北方人的、遥远的10万年前的祖先。

　　萨拉乌苏河流到那儿以后，然后继续在草原上穿行，就到了横山和靖边交界的巴图湾，巴图是啥意思，就是英雄的意思。这个巴图湾是很大的一股水，像个水库一样。巴图湾再往下走，就进入陕西境内了，到这里就不叫萨拉乌苏河了，叫奢延水，老百姓则叫它红柳河。

　　再往下流30里是统万城。在赫连勃勃修统万城的时候，那个地方的奢延水应该很大的，就是《水经注》里边谈到，说这个水当时很大的，这个地方应该有湿地，有湖泊，遮天蔽日的芦苇丛，有高大的背搭羊，高大的红柳树。赫连勃勃在修城的时候，还像模像样地修了一个护城河，然后就将这奢延水绕现在的统万城一圈。后来我请教了现在统万城，就是咱们省考古博物院的派到这里的所长，邢姓邢所长，临潼代王庙人。我问他，他说他叫我去看，他说这就是赫连勃勃修的护城河，但是修好以后还没有来得及把水引进来，这个城就被北魏拓跋焘了，所以统万城的护城河没有见过水。

　　统万城现在在的那个地方，老百姓把它又叫红柳河，再往下流就应该开始叫无定河了。它收容了两岸的许多的无名的、有名的水流，小理河、大理河，芦河原来我也认为它是支流，后来有人给我发短信，说芦河是一条走着走着就消失了的河，它没有进入无定河。还有子洲有条河叫走马水，也是《水经注》里边的一个古水名，都注入到无定河，它这时个候就叫无定河。然后再继续流，流出山以后，进入大川道以后，进入渔河堡以后，和从正北过来的榆溪河交汇。两条河流合并一道穿过绥德县城，这个时候它就散漫无度，河床很宽的那样，浩浩荡荡的流淌，又穿过米脂、绥德、清涧，向东注入黄河。

　　关于无定河，我这算是比较准确的、比较详细的关于无定河的介绍。我强调的就是，它的源头就在白于山已经面对草原的那一块儿，萨拉乌苏河应该是无定河的源头，因为地理学有个概念，叫做河源唯远。所以你要问这个河流的源头在哪里，哪一个源头最远，它就是哪一个，所以萨拉乌苏河应该是无定河的源头，这是对一条古老河流的追问。

关于匈奴人在陕北大地上的足迹——统万城、匈奴民族史、匈奴赫连勃勃家族史、统万城筑城史

　　2023年秋，统万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开园时，我来参加了开园仪式。在开园仪式结束以后我进行了演讲，演讲有三部分：匈奴民族寺，赫连勃勃家族史，还有统万城建城史。我的提纲是用宣纸写的，可能还在他们博物馆里挂着。

　　我们知道匈奴民族是一个在人类历史上很骁勇善战、很亮眼且留下深深的历史足迹的游牧民族，堪称伟大。他们的发生一直模糊不清。我们知道有记载的就是，古时出现过一个有名的大单于，叫冒顿大单于。他建立的匈奴帝国，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游牧民族建立的帝国。

　　冒顿大单于很厉害，他曾经攻到咸阳的咸阳桥，站到那儿，手下说已经到了，已经能看见长安城的角楼了，还能不能往前走。冒顿说，匈奴人的牛羊在哪里吃草，哪里就是我们匈奴人的疆界。他可能进了长安城，也可能没有进。

　　后来有过几次游牧民族进长安城的，一次就是突厥曾经进到长安城七天。一个就是赫连勃勃，他霸占了长安城应该有一年到两年，最后他说长安城这鬼地方天太热，这羊肉也没有陕北羊肉好吃，就回去了，骑着黑马噔噔噔回到统万城了。

　　赫连勃勃在灞上称帝。现在在那个地方有五个村庄，五个赫连村。我到那些村子看过，有些墓碑什么的都是赫连字样。曾经有西电集团的一个副总兼总会计师，叫赫连明利，他说，哎呀，高老师啊，你什么时候陪我到我们老家院子看一看去，你看我这个不孝子孙，我还没有到统万城看过嘞。我说你们这五个村庄怎么流落到这儿的？是不是统万城兵败以后你们逃到这里的？他说不是，是赫连勃勃在灞上称帝后（灞上就是现在的白鹿原，历史上叫狄寨园，又叫灞上），就是灞河的台地，南边这个高台子上。在那儿赫连勃勃称帝以后，赫连勃勃就要回陕北了，他们家族人都不愿意回去，说长安城是个大地方，统万城是个小地方，主公你还是留到这儿吧。于是，赫连勃勃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回到靖边来，留下五个村庄都姓赫连。文革时期有的人姓赫，有的人姓连，文革后期以后，现在又偷偷恢复成赫连了，我说的这个西电集团这个副总叫赫连明利。他说他文革期间取掉中间那个“连”字，把自己叫成了“赫明利”，现在又恢复过来了。

　　“冒顿”的古发音是“木犊mù dú”。“木犊”是关中话，小孩子的意思。胎毛未脱的木犊，是羊羔的意思。西安一位有名的小品演员，把自己的艺名叫做“王木犊”。

　　接下来再谈到这个呼韩邪，南匈奴王叫呼韩邪大单于，北匈奴王叫郅支大单于，他两个都想和汉朝交好。郅支大单于在今天的乌兰巴托，就是今天的外蒙古那一带，呼韩邪大单于就是在咱们陕北上边儿，在包头。呼韩邪到大汉的朝廷长安城未央宫，求婚求了三次，得到了王昭君；郅支也来求婚，他住的远，来一次不容易，只来过一次，所以他没有得逞。

　　王昭君嫁给南匈奴以后，从理论上讲南匈奴就成了大汉王朝的附属国了，大汉王朝就成了南匈奴的母舅国了。这两个合兵把北匈奴郅支大单于赶走了，从漠北，从大青山，从外蒙古一直赶走，北匈奴就开始悲壮地迁徙。他们迁徙路经祁连山那里，唱着古歌“失我祁连山，令我六畜不蕃息；失我胭脂山，令我嫁妇无颜色。”

　　他们继续前行，前行中郅支大单于死在了路途上，死在那个我们今天念念不忘的、中国人心里的一个老地方，叫贝加尔湖。郅支大单于到贝加尔湖那以后，那个地方有一个粟特人建立的国家。粟特人是在活跃在丝绸之路上的一个经商的民族，他们不断的建立一些小的国家，小的邦国。包括咱们陕北的文化人也注意到了，陕北高原很多姓氏，他们的昭武九姓就是粟特人，安史之乱的安禄山、史思明都是粟特人，他们已经深入的进入中国文化中了。粟特人在贝加尔湖畔结束了迁徙，建立了一个粟特国。结果郅支大单于一过去以后，就杀死了粟特王，他把这个城邦就占领了，结果刚占领了不久，这个时候大汉王朝的北庭都护府，有个很骁勇的校尉，名字叫陈汤，耳东陈，汤就是喝汤汤汤水水的汤，陈汤领着一个几十人的队伍一直尾随着郅支大单于，斩杀郅支大单于于贝加尔湖畔粟特城下，这是关于北匈奴的故事。

　　再下来到了曹操的年代，汉朝的末年。为什么这个赫连勃勃能到这来？话说到了汉朝的末年，曹操这个强人挟天子以令诸侯，他的家乡在河北的邺城，当时曹操和匈奴的末代大单于，叫呼厨泉，呼就是咱们呼延的呼，厨就是厨房的厨，泉是泉水的泉，就在邺城签了一个盟约：匈奴从此不立国。然后把天下匈奴一共收拢起来，分为五部，把匈奴人安置在长城线以内，中央政府给他们拨地定居，他们开始种地，开始一边农耕，一边游牧。这些匈奴人迁完以后就分成五部分。

　　赫连勃勃往上推六代，他的曾祖叫刘豹子，安置到山西五台县了。大家知道后来五胡十六国之乱，安置在山西离石的匈奴左部帅叫刘渊和右部帅安置在陕西黄陵县，叫曹毅，开始发动长达286年的魏晋南北朝五胡十六国之乱。

　　赫连勃勃的六世祖刘豹子在那历史舞台待了一待，到他的父亲手里叫刘卫辰，卫生的卫，时辰的辰。刘卫辰就领着他们往大河套迁徙，渡过黄河，迁徙到咱们榆林。那时候还没有榆林城，那时候他那个代来城到底在哪里呢？我问过很多的陕北的朋友，很可能就在麻黄梁那一带，他们叫古城滩。还有个蒙文名字我记在本上了，在那以后大家知道这个小小的刘卫辰被封为朔方王，镇守北方的王。

　　拓跋北魏是北魏黄河那边儿的一个凶悍的民族，把赫连勃勃父亲的一家300口都杀死了，逃出来个赫连勃勃半大小子，后来到了长安城，见到后秦皇帝姚兴，回来在大河套里面兴风作浪，又建立了统万城，这就是赫连勃勃家族的故事和匈奴的民族史。

　　至于统万城的建城史，在统万城之前，应该还有一个县级规模的城市，叫奢延城，当时已经很破败了。这个城是谁建的，我推测应该是游牧民族建的，后来到了赫连勃勃的时代，他就是在这个旧城上建的统万城。统万城为北魏拓跋焘所灭，拓跋焘领了人马，黄河上面三个军渡——风陵渡、大禹渡和茅津渡，大军过来把统万城最后灭了。

　　这个时候赫连勃勃已经死了，他死的第二年，赫连勃勃的大儿子赫连昌继承了皇位，另一个儿子叫赫连定，守着长安城。赫连昌没有守住。拓跋他要攻城的，攻不下来啊，统万城十分的坚固。它为什么坚固？城防设施中有一个叫马面的东西。

　　现在我们的考古已经用那个铲子，从沙埋里掏出来13个马面，13个完整的马面。沙埋里还有很多像马面一样的东西有待发掘。这个马面是个啥呢？就是上面是城墙，从那个地方溜下来，里边有个洞，溜到底下的话，到地底下，有个可以藏36个人的洞子。这个洞子那个门是靠侧面开的，如果城一旦被破，或者敌人攻城太甚，可以从那个洞子里边沿着蹬窝溜下来，溜下来然后拿着鬼头刀，拿着钩镰枪，专砍敌人马腿。敌人攻城的人阵脚就乱了。马面的话，我第一次在统万城见到，我以为是赫连勃勃的创造。

　　后来我到西宁去，赫连勃勃攻占西宁以后，用一万个敌人的头颅建立了一个骷髅山，骷髅山还在呢，统万城的那种马面也在呢。我想，哦，统万城那个马面是赫连勃勃从西宁城学的。

　　再后来我到中亚，在土库曼斯坦，土库曼斯坦有一座著名的城，它是中亚地界的最早的城，叫老梅尔夫古城，距现在2,800年。那个城里边竟然也有马面。那个城的规制就跟咱统万城一模一样的，但是比统万城要大5倍。我们开着车在那城里边，开走40码，从这边到那边用了半个小时，比统万城大的多，也有马面。我就想不通，我当时就说，是不是就是这风一样的来去的这些游牧民族，和中原这些游牧民族，也有过许多的文化交流吧。

　　更叫我惊奇的是，后来我在咱们那个神木石峁遗址，竟然也有马面出现，距现在4,300年的地方也有马面。这说明这是个古来有之的，一个游牧民族的一种筑城的方式。

探寻夏州城

　　后来那个统万城被破以后，统万城就不再被人们提起来了，它改了个名字，叫啥呢？叫夏州城。

　　李元昊、李德明父子，最初的活动区域就在夏州城。党项的全称叫西羌，就羌族的一支，古羌族之西羌之党项部落。党项部落是从哪里来的呢？他们最早形成的地方就应该在汶川地震那一块儿。晚上大家喝酒吃肉，绕围着篝火跳舞。

　　那个族群里的理论家就说，这么浩大的一股水流，它是从哪里流来的？他们像哲学家一样提议，说咱们随着这水往上走，一代人如果找不到源头了，第二代跟着再走，有一些人提议，咱往下游走，看这么大的一股水流到哪里去了。哪里有这么大的一个池子，能装下这么大的一股水。往上走的这些人叫西羌，然后千难万险走到三江源了。走到三江源以后，有一部分人仍然继续走，往往雪域高原走。这帮人后来走到哪里去了？我们叫他吐蕃，吐蕃就是藏先民的一支。还有一部分人不愿意走了，因为那个时候匈奴人刚被赶走，这个地方空旷、水草肥美，他们就说，我们就在这里吧，这一群人把自己叫党项。

　　党项部落后来就强大起来了，唐王朝封他们永镇朔方，从此你们就是朔方王，这块中国的北方就归你们来守护。后来强大起来两个了民族，一个是从雪域高原走下来那个吐蕃，文成公主入藏以后，吐蕃也强大起来了，特别厉害，那些藏族人一只胳膊露到外边去，拿一把那种刀，那个弯刀，就从山上就下来了。不但把党项人给赶跑了，一直进攻到敦煌，敦煌有很多壁画，就是吐蕃王子松赞干布来朝拜这个佛教圣地。然后他们又打到和田，和田那佛寺里，还有甚至一直到印度的那个德里。那个地方佛寺里都有吐蕃人的画像。

　　第二个就是回鹘，即现在的维吾尔人前身。维吾尔人从哪里来的呢？最初我们叫他们高车，就是他们在贝加尔湖畔，架着那种高车，大轱辘车，吱吱呀呀的进入塔里木盆地了。他的那块地方原来是谁的？就是哈萨克人的，当时叫乌孙，乌孙人在那里，结果高车就把乌孙人就赶走了，乌孙就赶到现在这个伊犁河流域了。高车他们叫过高车，又叫过丁零，又叫过回鹘，最后现在叫维吾尔族。

　　两千多年前，中亚地面二百多个古游牧民族奔走迁徙，居无定所，今日东海，明日南山。史学家把这个时期叫中亚古族大漂移时代。

　　哈萨克族、维吾尔族，咱点到为止。咱们继续说党项，党项在朝廷把那个李继迁封到咱们米脂，就是那个无定河边的米脂，在米脂县那里建立李继迁寨。所以咱们很多陕北人的长相啊，我觉得党项基因还是占一大部分。你看刘文西老师画那些陕北老农啊，米脂老农啊，基本上就是那个高颧骨长腮帮尖下巴，那还是党项族的样貌。

　　党项族为什么长得那么英俊，那么漂亮？也是一种说法，说因为他们是飘来飘去的民族，所以他到一个地方以后，男人要要入赘。就像到了米脂，有个富户人家，有些当地的豪强他给人家做上门女婿，这样的话，一旦做上门女婿以后，就得到了当地认可了，他就融入了。他甚至一不做二不休，留上一段时间，把这个老岳父一杀，这家产也是他的了，地方武装也是他的了。党项他在陕北的发展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。

　　到了李德明的手里，李德明他在夏州城，考古学家认为就是现在的统万城。他在夏州城，以那儿为中心，后来他的部族的势力里有两支最大的：一支叫做南山党项，一个叫河泽党项。南山当然就是咱们那个横山啊、子洲啊，甚至到定边，是这个地方活动的党项；一个叫河泽党项，就应该是咱们的神木、府谷黄河或者是红碱淖一带，那个地方的党项人。主要是这两支，后来到了李元昊的手里，他觉得要远离北宋这个统治，他不听当年他祖父的话，他父亲都劝他不要和大宋王朝为敌，好好的当个朔方王就行了。

　　李元昊的西夏。

　　李元昊东渡黄河建立了中兴府，后来叫大兴府，现在叫银川城，又在今天内蒙的额济纳旗，建立了黑城。黑水城有个水叫黑水，黑水是很有名的一个水，那个水是还有个典故。就是从甘肃民勤流过来的，从河西走廊流过来的，那个水叫弱水。弱水三千，余只取一瓢饮之，就是这个水。好大的水，三千，我只取一瓢水，叫弱水，它流到黑城又叫黑水，流到黑城以后在这建了个黑城，作为李元昊的屯兵之所，控制河西走廊，控制敦煌的一个兵城。

　　这个弱水就继续流，流到当时有个叫居延海的地方，著名的古战场。现在成为一片大荒漠了。听说这几年又有水了，不知道是不是？居延海是个古战场，杀气腾腾的地名，唐诗宋词里每见。

　　直到清朝年间，有个有心人，这个人也是个有名的人物，叫徐松（双立人徐，松树的松）。这个人先派到新疆去协助新疆伊犁将军府，在那以后，他说我有个伟大的理想，我要学那个郦道元，把天山南北各地的这些水流写一本书，叫《西域水道记》。用了6年时间，他把新疆所有的水流都跑了一遍，甚至包括黄河重源说。当然他没有翻过来到长江源头，黄河源头，他委托一个同僚去走过，然后写了一本书叫《西域水道记》，是一部伟大的地理著作。

　　我看到那个书是很感慨的，他走过的许多地方，像贝加尔湖、咸海、里海、还有热海（现在叫伊塞克湖）。这些地方现在我们要去，都得要办护照才能去，当年徐松都去了。他的名言是“才不为世用，乃著经世书”。如果你的才能得不到应用了，那我就来写经世之书吧。后来他在北京，他的书在朝廷一出，受到极大的欢迎。

　　他说我要到陕北去，到延安去，到榆林去做一件事情去。他就来了，做了榆林知府。他到榆林来干啥来了？他一来就想寻找这个统万城遗址，然后他就骑着个毛驴，叮咚叮咚来到怀远，即今天的横山县，或者子洲县，过去叫怀远县，把怀远县令一约，就在沙漠里寻找了。后来找到白城子，眼见得朔风怒号，飞沙走石，一座威赫赫的白色城垣，屹立在毛乌素大沙漠的南缘。然后宣布这就是当年的统万城，也是后来的夏州城。这就是关于统万城的故事。也就是奢延城、统万城、夏州城、白房子的变迁史。

关于龟兹国以及陕北龟兹国

　　龟兹国鸠摩罗什。我们知道他是中国四大译经家之一，是个伟大的僧人。他父亲是天竺国的宰相，但是不愿意当宰相，于是他翻过帕米尔的高原，进入龟兹，也就是今天的库车，被库车的国王白纯又抓去做了宰相，然后白纯又把自己妹妹嫁给他，生下伟大的鸠摩罗什。

　　鸠摩罗什后来就就成为一个著名的僧人。他母亲叫罗什公主，怀孕期间，遇到一个游方僧，游方僧是小月氏人，他说，上苍见借你的肚皮生下一个鸠摩罗什，是对你的信任，你一定要好好的把他生出来，把他培养成人。如果将来他在27岁还没有破戒的话，他的光芒将照亮整个东方。

　　鸠摩罗什6岁之后，他母亲领着他游走于中亚大地，拜访了所有的高僧大德，后来佛教里从小乘佛教向大乘佛教的转化，就是鸠摩罗什在库车完成的。

　　后秦皇帝叫姚兴，他中午做了个梦，梦见一个高僧坐着一个黄金狮子法座在那儿讲经，穿着那个金子做的衣服，后来这个他就把这个梦境画成图像，贴满了丝绸之路各个关隘。有一个粟特人胡商就揭下榜拿来领赏，说这人叫鸠摩罗什，西域第一高僧，龟兹国的国师。

　　于是，姚兴就派大将吕光到了龟兹，吕光当时驻军在敦煌，把龟兹国灭了，把鸠摩罗什绑在一匹白马上，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。到达敦煌时候，遇见敦煌正有几个和尚在这里要建敦煌莫高窟，鸠摩罗什的白马就累死在那了。人们掩埋了白马，在旁边建个白马寺，心犹未尽，又建白马塔。白马寺、白马塔建好以后，又开始大规模的修建敦煌莫高窟。

　　吕光拉着鸠摩罗什行进，到了武威以后，当时南方发生了一场战争，就是那个中国历史上的淝水之战。前秦苻坚兵败，兵败以后，吕光就独立了，建立了后凉，后凉就是现在的武威梁州。鸠摩罗什在凉州待了17年。17年以后，后秦皇帝姚兴发兵，把吕光的几个儿子给灭了，把鸠摩罗什请到了后秦。

　　公元401年，鸠摩罗什就这样来到了长安城，被聘为后秦国的国师，入主草堂寺。他在草堂寺13年，他的译经堂是中国第一个国立译经场所。他收了一千五百个汉族学生，学习梵文，一千五百个印度学生，学习汉文。

　　公元413年，一代高僧就去世了。去世的时候，后秦皇帝姚兴陪着他，高僧说了那么一段话，他说：可以毫不夸口的说，天下的经书三中有二，是我鸠摩罗什翻译的。如果我的话译经符合原经教义的话，将来火化时，舌头不焦，非但不焦，且有莲花从口中喷出。

　　后来火化时，舌头果然不焦，果然有莲花从口中喷出。这是鸠摩罗什的故事。鸠摩罗什的舌头，那个舍利子，现在珍藏在武威的鸠摩罗什纪念馆。这就是鸠摩罗什的故事。

　　当时鸠摩罗什到长安城来的时候，不是被绑到马上吗？他的身后跟着3万名龟兹国的百姓，鸠摩罗什就在长安城明德门往下一跪，说：皇帝，你能不能给我的这些臣民们、龟兹国的国民们，给他们寻找个地方让他们安居乐业、休养生息？

　　后秦皇帝姚兴就说，那行，到陕北去吧，陕北那正好有被拓跋焘毁了的代来城，就让他们住到那里，给建房子、建窑洞，并且继续用龟兹国这个地名，以纪念他们的过往。

　　现在的陕北很多大文化现象，都与这次移民有关系。另外，关于昭武九姓，是有一个民族叫粟特人，这个民族就像蝗虫一样，像蚂蚁一样，像苍蝇一样，他们就是丝绸之路的沿线经商的这些人，长安城的大唐西市都是这些人，他们特别聪明，特别能吃苦，做生意，也没有国家。一旦发生丝绸之路堵塞的时候，这些人干啥呢？这些人就定居下来，像那个敦煌，敦煌县城平时的话只有三四千口人，有个文献记载说有个时期，敦煌的人口就激增到三四万人了。那就是因为丝绸之路堵塞了，西夏的李元昊把丝绸之路堵塞了，这些粟特人就定居下来了，就当老百姓吧。所以，有很多的人应当流落到陕北来了，当然也不一定光陕北，像安禄山，就流落到河北了，昭武九姓的都落到这些地方去了。

　　现在我们知道那个中亚平原，对外就是有中亚五国，虽然他们各有各的来源，但是一定有一部分来源就是这些粟特人。一大部分人，各种形式的流落，而且带来各种文化，包括长安城发现了很多粟特人的墓碑。

　　我去了乌兹别克斯坦，他们称石国，就是张骞从这路过的时候，拿了几棵石榴籽回去就种成石榴树了，结了石榴籽了，所以这个地方被称为石国。乌兹别克斯坦的首都塔什干市，塔什干就是石头的意思，就是个石头城。像安国，像曹国，像撒马尔罕，应该他们有深深的粟特人的影响，有粟特人的基因遗传吧。

陕北的大文化现象

　　为什么是陕北，为什么是榆林，各种陕北大文化现象集中呢？他们究竟来自哪里？这种大文化现象，有别于中国任何一个地方。举例说吧，龟兹乐舞传入中原之前，我们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舞蹈的，胡旋舞、胡腾舞大行于天下，这样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舞蹈。又比如唢呐，陕北人叫它“响器”，这种古代以人吹唢呐为职业的家族，散布于陕北各地。等等等等，这是一个需要研究的课题。

　　前一段时间，陕西教育出版社的总编叶峰，他找我说：高老师，你再写这么一本书——《何以陕北？》，你把陕北这大文化现象都写下来。

　　我说我年龄大了，写不动，我可以到榆林去，通过官方，咱找几个文笔好的作者，再到延安去找几个，一共弄上10个，咱给他把题目一列，让他们每个人自己挑，再给每人算算。你先给人家预付稿费，预付稿费一付，写完再预付另一半，叫他们写半年时间，十本书《何以陕北》就出来了。

　　完了咱再写《何以关中》，将来再写《何以陕南》，这样用上三年，你这个老总，这就做出成绩来了，文化形象工程就出来了。

　　所以，为什么是陕北？为什么这么多的故事，这么多的文化现象都发生在陕北？这个确实就是天造地设，都值得我们去探究。包括各种文化，包括那个腰鼓，我们知道开始叫安塞腰鼓，就打遍全世界了，后来的话，发现安塞腰鼓是移民，1942年 43年边区大移民，横山人在路上走哩，把腰鼓一打，打到了安塞了，它的原根还是横山腰鼓；包括说书，现在所有的说书人，走到哪里，就说俺们是横山人，是韩启祥的弟子，或者张俊功的弟子；还有唢呐，陕北人把那叫吹鼓手，唢呐手那个家族，不知道榆林多不多，延安很多的，那个家族肯定是从西域迁徙过来的，当地人的老户一般跟他们不通婚。现在可能这个现象不多了。

　　还有很多的，就不一一列举了，我写过一个《陕北论》的大散文，他们一些人，现在拿来正在拍一个电视专题片，可能以后在523 就放出来了。

榆林城在丝绸之路草原黄金道上的作用

　　最后再讲讲丝绸之路。在陕北，榆林作为丝绸之路一个重要的节点。丝绸之路我们知道，专家为我们总结出来，丝绸之路有三条道路，叫做丝绸之路南道，丝绸之路北道，丝绸之路新北道，这都是从长安城出发。

　　南道就是绕着塔里木盆地的南沿，抵达喀什；北道是绕着塔里木盆地的北沿，抵达喀什，到喀什以后合并，翻过500公里的帕米尔高原，进入费尔干纳盆地，然后随着山脚走，走到目的地撒马尔罕。那个新北道是在唐朝的时候，随着草原文明的兴起，不走塔里木盆地了，就从这个敦煌直走，过哈密，过吐鲁番，翻过星星峡、天山，从乌鲁木齐这边进入中亚草原。这是专家为我们总结的三条道路。

　　2018年秋，我们重新行走的过程中，发现这三个老三道之说已经完全过时了。后来随着丝绸之路的不断的拓展，已经有了极大的发展。丝绸之路作为一条重要的人类文明史上的物流大通道，得到极大的发展，我给它总结出来三条道路：一条道路叫做玄奘道，一条叫马可波罗道，一条是成吉思汗道。

　　第一条道路叫玄奘道：玄奘到了撒马尔罕以后，他在撒马尔罕停了半年以后，望着那个雪山又高又寒冷，他下不了决心，又因为要取经，后来终于下定决心，开始翻越帕米尔高原。玄奘翻越过去以后，他穿过阿富汗的喀布尔，喀布尔再往前走80公里，是巴米扬大佛。一个白佛，一个红佛，屹立在山崖上。然后又过去，就到尼泊尔，最后抵达印度。

　　当时流经印度大地的两条河流，可以称印度的母亲河，一条叫恒河，一条叫印度河。这两条河流发源于中国的阿里高原，在中国境内一条叫狮泉河，一条叫象泉河，流入印度境内以后就改名叫恒河和印度河。印度河流入阿拉伯湾入海口，在那里有座大城市叫孟买，恒河流入孟加拉湾，有座海口城市叫加尔各答。这是玄奘踩出来的丝绸之路，这条道路从那个加尔各答坐轮船，过去叫狮子国，现在叫斯里兰卡，这样又转回来了，也是丝绸一带一路，就是海洋丝绸之路的开端，这是玄奘道。

　　第二条道路叫作马可波罗道。马可波罗是意大利的一个商人，一个探险家，他是从意大利威尼斯到罗马，穿过霍尔木兹海峡进入伊朗高原，从兴都库什山翻下来，进入中亚盆地，随着那个帕米尔高原旁边的那一溜古老的城市一路过来，从喀什这儿又进入中国境内。他到过喀什、到过和田，他还到过一个著名的地方，现在专家确证这是消失了的精绝尼亚古城。人们现在在那里寻找，不是在那儿发现了一个丝织挂毯《五星出东方利中国》吗？关于罗布泊、楼兰，在这个书中没有记载。他就从河西走廊进入北京，见到忽必烈大皇帝，又到了中国的福州，到了中国的广州，中国的泉州。14年后回去写了一本书，叫《马可波罗游记》，人们通过这个游记知道了中国许多的事情。

　　第三条道路叫成吉思汗三千里草原黄金道。这个道路就和咱们榆林有极大的关系，这个道路就是从榆林城经过。有的西方的学者，他笼统的说这条道路起自鄂尔多斯高原，其实鄂尔多斯高原我们知道它就是连接着到蒙古高原（其实榆林也包括在这里面），穿过蒙古高原往西走往北走，就翻越了阿尔泰山，从阿尔泰山冰大坂下来进入哈萨克草原，再从哈萨克草原进入里海，穿越里海进入高加索山脉，翻过往前走1,300公里，抵达莫斯科，然后进入中欧、北欧、西欧，进入地中海和阿尔卑斯山地区。这条道路叫成吉思汗三千里草原黄金道，是当年成吉思汗西征时的路线之一。或者内蒙人把这叫驼道，内蒙有个作家叫邓九刚，写过一本书，里面把这叫驼道（骆驼的驼），榆林称驼城，就是这个驼字；还有的学者把这叫草原茶马古道。像咱们榆林应该就是这条道路上的一个重要的物流聚散点、重要的城市。

　　这座城市的历史，是如此深入地楔入人类历史的进程中，楔入我国民族学和边疆学的知识读本中。今天的这一番梳理，这一番巡礼，令我对榆林城有了更深入的了解，从而也萌生出更多的敬意。